周涛,诗人、散文家,少年随父迁徙新疆,毕业于新疆大学中文系,他以新疆的自然风光和人文环境为创作母题,创作了大量优秀的诗歌、散文,是一位杰出的作家。
读周涛的作品,犹如身临其境地游览了新疆美景。
|01|
你们捉住他,给他带上枷锁,然后把他投在烈火里。
那个冬天是极其漫长的,鹅毛大雪弥漫充塞在草原天地之间。那年冬天,辽阔的巩乃斯草原变得寥廓了几倍。
当时寥廓的冬天里,孤零零地有一座泥坯筑起的小屋。小屋里有一个泥砌的火炉,炉火非常温暖。在火炉边,等候春天的人沉沉欲睡。
后来雪下得略微稀疏了一些,泥屋里的人看见一只乌鸦落在近处的树梢上,换了好几个树枝,才站稳。枝上的雪被它弄得抖落下来,洒在它头上,乌鸦缩了缩小脑袋,好像一个耸起黑风衣领子的侦探,守在那地方。又有一只乌鸦像是它们一伙的,也飞过来了,干脆落在泥屋窗户的土台上,隔着玻璃朝里面看着。
……
|02|
巩乃斯河流得非常平静,随着地势的起伏偶尔闪露出一段水流,光芒并不耀目。
阳光从清冽、蔚蓝的天空中泼洒下来的时候,仿佛是被一个透彻的、空明而又高贵的容器过滤了。它看起来还是那样炽烈,那样明晃晃的,和所有正午的阳光一样炫目,但它其实已经不再灼烫闷人了。它从高空垂落下来,光芒四溅,游动跳跃,从这朵花转瞬蹿到那朵花,从这片草丛倏忽掠向那片草丛,依然可人和煦,但带着清新可爱的滋味,像一团充盈在天地之间的光芒的水流。
草原塌陷或隆起在一些山岗旁边,线条流畅自然地结合着,宛如床和枕头的关系,远些的背景上,裸露出白岩石的山壁峻峭地雕刻出一些模糊粗犷的脸型,奇特地、一动不动地盯视着草原,表情怪异。再远,钢蓝色的山体便从浓艳的绿野中分离出来,组合成天边的一列坚硬而又披挂了深雪的高大尖顶营帐,它总能被人一眼望见,却让人总也走不近它们
……
|03|
在新疆大地上漫步,有关伊犁,博尔塔拉,哈拉沙尔,巩乃斯。
阿拉山口边防站以风大著名,风有多大?远远超过了12级,测不出级别了。这里的风号称“一年一场风,从春刮到冬”,全年风日可达两百多天。
离边境最近的边防站近到什么程度呢?
近到一个吃完罐头的兵,随手把罐头盒从窗口扔出去,他连头也没转,罐头盒越过他的肩部上空划出一个抛物线,准确地穿过了窗口,咣一声落地——越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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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04|
从沙子堆里刨出羊脂玉的日子。
周涛的记忆近乎神奇,他没有使用显微镜或者是放大镜,他的技术手段类似于血管造影或“人体造影”,他提供的数据,他描述的危害,他发现的病灶,让人惊讶到无话可说,他完美验证了文学与“人学”之间的重要关系。
是的,战马的铁蹄蹂躏花草,同室操戈、兄弟阋于墙,天庭中流星般的敌对的眼睛,这种一再上演历史活剧,是否可以被轻易遗忘?或者可以超越?这就是《西行记》这部长篇小说的立足点所在。
……
|05|
《稀世之鸟》是周涛的第一本散文集。
麦子,它是如此的平凡,使我们毫不费力地想到镰刀、饥馑、战争、死亡……等等之类最关乎人类生存的问题。这就是麦子掩藏在朴素后面的那种深刻的美。
我芬芳的、新鲜的肉体正挤在历史和现实两块又圆又平的大石盘间,在它们沉重浑浊的歌声中,被粉化。
……
|06|
生命老去,但创作永恒。
不知不觉地从写第一篇散文《巩乃斯的马》到今天,已经13年了。这13年正是不知不觉,也可以说是鬼使神差,不知为什么就舍弃了诗而昏头昏脑地写完了近百万字的散文。
下一步走向哪里去呢?我很茫然。正是“醉里挑灯看剑。梦回吹角连营”,这是所有“生命中有一段当兵的岁月”的人们共有的一种千年不变的情结与梦想,壮心不已也罢,心在天山也罢,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,“可怜白发生”!生命的渐渐老去,消亡是不可避免的,所幸水流走了以后还留下了沙,如果这本书仍能得到读者的喜爱,“所幸”才是成立的。
……
“那个冬天是极其漫长的,宛如一个白茫茫的梦,一个梦境中的神话。在那个梦中,有过一只模仿人敲门的乌鸦,乌鸦长了奇怪的深红的嘴,它对那位等待春天的人说了神秘的话。”
——《红嘴鸦》